王吹
狗血本人,爱好甜饼

【百日叶喻Day.89】永夜之地

00

喻文州睁开眼,懵了。

一只龙——一只有成年人一般高的黑龙正围着他转,顺时针转完转逆时针,逆时针转完又转顺时针,打量他的眼神就像打量一团大概能入口的生肉,灿金的瞳孔里似有炎浆流动。喻文州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,那只龙却突然驻步,抬起了爪子。

文州。龙开口了,嗓音还蛮好听的,有些哑哑的,不过喻文州更好奇这条龙是怎么知道他名字的。

龙又朝喻文州走了几步,小心翼翼地收起爪上的尖锐,贴上人类的脸颊,喻文州呆呆地看着一条龙说着说着就变成了人类的模样,眉目清晰。

他看进这条龙的眼里,好似看见了自己的模样。心底突然有个地方抽了抽,记忆涌上来的那一刻他措手不及,像是人猛地坠入了急流,窒息感漫进他的身体里,他伸长手臂在空气里乱抓,一个名字哽在喉咙里,正欲展翅突破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的手指被裹进了一个温热的手心。

术士猛地睁开眼。

他裹紧袍子喘着粗气,汗湿了的额发贴在冰凉的皮肤上,他捂着额头回想梦里的细节,那该是一个预言——那个像是哪里都不对又哪里都对的梦,想着想着,窒息感穿过梦境又漫过他的口鼻。

他闭上眼,咬住舌尖,血腥味蔓延开来的时候他终于想起那个名字,伴随着斑驳碎片,能看见的是庞大的身躯被铺天盖地的符咒绕住,长长的荆棘狰狞着面容伸长突刺,血雾喷薄的同时,那个被禁锢住的身影也沉进了更深的黑暗。

啪的一声脆响,悬挂着的魔晶碎了一地。

喻文州的视线瞥过去,黑色的碎晶安安静静的散落着,像是吸纳了所有的光亮一般。

很像他的眼睛,黑泱泱的,或深或浅。

——记得,有人这么说过。

01

他在一个下雪的清晨离开了自己的族地。

族人目送这位才继任不久的年轻祭司,年迈的族长拄着拐杖为他戴上风帽,枯老的手在风雪中颤颤巍巍着,在他的衣领上别上代代相传的徽章。

银边黑底,斑驳的底边上龙的头颅高仰,金的花在漆黑中绽放,扭曲着自己柔软无骨的身躯,宛如无叶的枝桠,浑然天成的狰狞。

那是远古时的老物了,最早的时候是龙的玩物,给予供奉自己的氏族,不过没什么特别用处,一个被承认的纹徽罢了。

祭司垂下头阖眼,手按在心口。

族人送上诚挚的祝辞,而祭司回以一笑,转身踏进白雪深处。

02

他寻找着大陆最古老的物种。

神曾加诸其王冕,赐与其荣光。在一个时代里,那一族掌握着权与力,睥睨间风云涌动,诸族臣服,其一族辉煌而尽彰荣耀。

然,盛极必衰。

衰落的很快,凋零的也很快。

又过了一段时间,这一族被录入历史,打上再无人见过的名号。

术士就是那个例外。

他见过,不过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。

术士本名喻文州,那会儿他还只是人族里无数小孩里的一个,刚碰上大术士索克萨尔,就误闯了龙窟的结界,如果闯闯也就罢了,关键是他还闯进了。

龙窟其实就是一座山,土是黑色的土,又叫黑山,那个时候荣耀大陆还没有现在那么大,总体偏北,黑山就处在大陆中央的位置。

好在,那时候龙族已经凋零的七七八八了,黑山里龙不多,喻文州奔逃数日,在半山腰遇见一个人。

——一只化成人形的龙。

03

他踏遍大陆每一个角落。

从南部山林里的四区到中西部的八区,转入北部高原脚下的一区,再南下东南十区,见过许多旧年好友,昔日仇敌。

挂着松木牌的小酒馆生意兴荣,过了许多年还是熟人扎堆的地方,他坐了一会儿,又走进佣兵工会,砸了一袋子银币买了几块一品魔晶,辗转后去了流离之地。

术士走进流离之地,凝实的瘴雾一动不动,这瘴——自是有毒的,却是碍不着他,横竖就是颜色难看了点儿、味道难闻了点儿。

他身形瘦削颀长,信步走进的时候更像是瘴雾张开了血口要吞他,事实上他于瘴雾,倒是瘴雾想要避让的。

术士隐了气息走进瘴雾深处。穿过瘴雾就是流离之地的中心,那里罕见的生存着植物,青绿里都泛着黑,模样长的张扬可怖,毕竟是被死息折腾着并滋养大的,狗尾巴草都能长出韧刺儿来,毒性尚不可知,反正总归不是什么善茬。

到了那儿术士也渐渐小心翼翼起来。

荒芜映进眼里,他抛起魔晶,晶尘落地的瞬间,庞大的魔力在刹那间迸发,带出碎金色的魔法波动,涨到极致的总归没能承受住,凭空激荡出水纹,凝实的云层不断翻涌,数以万计的植物连根拔起,南部沼泽沸腾,膨胀的气泡破了又冒,数百公里外,河水逆流暴涨,巨大的冲击力将河里的生物统统冲上了岸,还冲了老远。

如此反常的事态自然有违世界法则,术士睁开眼,法阵穿过他的身体印进大地,却丝毫不起动静,仿佛如鱼入水。

术士抬起手,沉郁的眸子里忽然有了光似的,脚下土地蔓开裂纹,一个黑色的影子窜上半空。

04

“他们都叫我索克萨尔。”

“那你的本名?”

术士歪歪头:“记不清了。”

“很久没见到这么强的术了……你为何而来?”

他笑了笑,眉眼透出一丝怀念,语气却是硬梆梆的,十分矛盾:

“为你。”

05

叶修觉得自己睡了很长的一觉。

不得不说永夜之地是一个睡觉的好地方,不过总归比不上外界。

他上下打量着把他叫醒的术士,很面熟,但肯定不是自称的那个人。

“索克萨尔?”

“怎么?”

“我记得,索克萨尔长的比你老多了。”

“……”术士无比心疼老师。

06

带着龙出了流离之地,术士要去预言塔。

他要找一件东西。

走前叶修冷不丁道:

“喻文州,这么拙劣的谎你也扯的出来。”

术士微微一怔,面上仍是不变:“也就能骗骗你了。”

叶修细细的看了他一眼:“我得回去。”

永夜之地不是那么好进也那么好出的地方,要不然也不会被称为无隙的牢笼。那术法施术时看似简单,底下却费了不知多少功夫,其实稍稍一想也能想到这一个术要赔进多少时日和精力,但,远远不够。

喻文州静静地看着叶修的眼睛,缓缓道:“那是禁术。”

叶修颔首:“猜的到。”

“把你从永夜里捞出来,不是让你再回去的。”喻文州笑了笑,“代价我付起一次,可付不起第二次。”

毕竟人只有一个。

过了几日,喻文州不见了。

叶修思来想去,倍感心累。

07

事起有因,必然有果,再也正常不过。

他睁开眼,仍然是一片黑暗。

他却觉得这般是无比自然的,就像已经身处黑暗之中许多年了一般的理所当然。

五感失去了原有的职能,在这片黑暗里,唯有思想能够正常运作。

我是谁?

他想着,即使更多无解的问题逐渐填满他的脑海,他仍然平静而执着地想着这应当是哲学三大终极之一的问题。

——我是谁?

直到光亮盈满,一只手按上他的头顶,揉了揉:

“把你捞出来不容易,我也不会再回去,给我安生的呆着。”

—END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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